男女主角分别是谢明礼妄歌的其他类型小说《谢明礼妄歌曾许人间共白头小说》,由网络作家“浮生一夏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回到侯府。妄歌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了后花园。花园里种了颗枣树。那是十年前她来到侯府那天,央着谢明礼亲手为她栽下的。彼时她对人类的花草树木无感。只是听说人类新婚当日,都会把花生枣子桂圆等物放在婚床上,讨个彩头。便缠着谢明礼种了这枣树。私心里只盼着有朝一日,能将这棵树结下的果实洒在他们的婚床上。她花了十年悉心养护。如今,枣树硕果累累。她和谢明礼却再不可能了。不过,毕竟是自己种下的,她也不希望这些果实出现在谢明礼和柳莹莹的婚床上。膈应他们。也膈应她。妄歌招呼了下人过来帮忙。高大的枣树,在几人的合坎下,很快落地。一如她对谢明礼的爱。看似坚不可摧,但真要放下时,却也没想象中困难。枣子滚了一地。妄歌便让下人们把枣子拿去分了食用,再把枣树砍成柴火送去...
回到侯府。
妄歌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了后花园。
花园里种了颗枣树。
那是十年前她来到侯府那天,央着谢明礼亲手为她栽下的。
彼时她对人类的花草树木无感。
只是听说人类新婚当日,都会把花生枣子桂圆等物放在婚床上,讨个彩头。
便缠着谢明礼种了这枣树。
私心里只盼着有朝一日,能将这棵树结下的果实洒在他们的婚床上。
她花了十年悉心养护。
如今,枣树硕果累累。
她和谢明礼却再不可能了。
不过,毕竟是自己种下的,她也不希望这些果实出现在谢明礼和柳莹莹的婚床上。
膈应他们。
也膈应她。
妄歌招呼了下人过来帮忙。
高大的枣树,在几人的合坎下,很快落地。
一如她对谢明礼的爱。
看似坚不可摧,但真要放下时,却也没想象中困难。
枣子滚了一地。
妄歌便让下人们把枣子拿去分了食用,再把枣树砍成柴火送去了厨房。
转头又开始清理花花草草。
谢明礼爱花。
她这五年每想谢明礼一次,便在园中种一朵他爱的花。
时至今日,香花满园。
可惜,香花变成了笑话。
妄歌将自己种的花一朵朵拔除。
连带着这五年的每一次思念,全都付之一炬。
火焰染红了侯府的半边天。
谢明礼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。
“歌儿,你为何让人砍了那枣树?”
“没什么。”妄歌拍去手上的泥土,“只是厌了枣树,想换颗树种罢了。”
谢明礼松了口气。
刚要问她想种什么,却在火光映照下,发觉整个花园空落落的,已少了大半的花。
他面色一沉,心里生出了三分不安。
妄歌却只轻飘飘地看向了追来的柳莹莹。
“大嫂,花园已经腾空了,往后你尽可种些喜欢的花。”
“这......”柳莹莹露出惶恐不安的神情,“妹妹可是听信了府上的风言风语,在怪我这个大嫂不识趣?”
谢明礼蹙眉:“什么风言风语?”
柳莹莹支支吾吾不肯说。
谢明礼便又看向妄歌。
然而,妄歌只是望着跳跃的火光,淡然一笑。
“我也不知大嫂在说些什么。”
“我纯粹是觉得打理花园太费心神,有些倦了,便想着腾出地儿来,好交给侯府未来的女主人打点罢了。”
风言风语的确有。
有说侯夫人即将入府,她还不识趣,企图用这些花草来勾引谢明礼的。
有说她卑贱命,就只配在这儿打理花草的。
还有说她种的花草,故意占了侯夫人种花草的地儿的。
他们如此编排。
只因柳莹莹跟着谢明礼回京时,载了三车精心培育的花草。入了侯府,也不肯将花草移栽入地,仍是用花盆娇养着。
可明明......
这侯府是她先进的,花也是她先种下的。
大家却都觉得是她鸠占鹊巢,故意让柳莹莹的花无处落脚。
之前她不懂。
心中自然不忿,也的确寻着借口到柳莹莹的院子里闹过两回。
现在她明白了。
侯府也好,花也罢。
都跟谢明礼的爱一样。
先来后到根本不重要。
端看他愿意给谁罢了。
但不重要了。
反正,侯府、花和谢明礼的爱,她都不想要了。
妄歌难得乖巧识趣。
谢明礼反倒有些不习惯了。
“歌儿,你莫要再胡闹了!”
“莹莹是侯府未来的当家主母不假,可你也是侯府的主人,几朵花而已,想种便种了。何必因此同莹莹置气?”
又是胡闹。
又是置气。
妄歌深吸一口气。
思绪却不自觉飘远了去。
曾经她不懂那些瓷器字画的价值,一次撞见谢明礼同世家小姐游湖,一气之下毁了侯府半个库房。
老侯爷气得吹胡子瞪眼。
可谢明礼坚持要护着她。
为此,不惜挨了老侯爷的一百鞭。
他背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皮,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。
见她落泪自责,却还笑眯眯地摸着她的头,说:“在我这里,歌儿永远可以任性胡闹,想跟谁置气就跟谁置气,我护着你!”
当初说可以胡闹的是他。
而今说不要闹胡的亦是他。
当初说会护着她的是他。
而今他却为了护着另一个女人,指责她置气。
瞧瞧。
这便是人心。
妄歌再次看向谢明礼。
眼底已再无波澜。
“大哥说的是,几朵花而已,我想种便种,想拔便拔,又怎会因此同大嫂置气呢?”
只添了四个字。
便叫谢明礼无可辩驳。
他不喜欢妄歌这幅无所谓的模样。
看她要走,便下意识喊道:“种回去!”
“什么?”妄歌差点被他逗笑了,“大哥没听过一句话吗?叫......覆水难收。”
覆水难收?
谢明礼莫名心慌起来。
说的是被烧掉的花,还是他们?
此时火光燃尽。
望着满园香花变成的满地灰烬,他喃喃自语般说道。
“烧了也好。”
“旧的不去,新的不来。”
妄歌垂眸。
压下心头那一丝抽痛。
好一个,旧的不去新的不来。
可何须提醒呢?
她这个旧人,连带她的旧物,都会从人间消失的。
别急啊。
谢明礼。
妄歌又昏睡了两日。
只是这一次,再没梦见过谢明礼。
背上已经上过药。
她却毫不在意。
反正等回了无名海,这些伤痕便会消失无踪。
好在老夫人守信。
东西整整齐齐码了两箱送来。
就连妄歌自己见了都有些惊讶。
没想到,零零散散送了这么些年,竟积攒了那么多。
她让仆人把箱子搬到了院子里,又顺势借着老夫人的由头,命人去谢氏祠堂取了她抄写的女诫和家规过来。
不多时,东西取来。
妄歌借口祈福仪式不得围观,不得打断,屏退了所有人。
随即一个火把丢到了上头。
火光漫天。
但无人来查看。
毕竟,今日皇帝寿辰,侯府的几位主子都进宫赴宴去了。
果真是个好日子。
妄歌心想着,转身又去了谢明礼的院子。
暗卫依旧现身阻拦。
可妄歌早就想好了说辞。
“大嫂让我绣喜帕,可我没时间画花样了。往日我的画都在大哥这里,我想取来比照。若是因你的阻拦耽搁,我可不替你担责。”
“属下立刻去请示。”暗卫抱拳。
“你只管去。”妄歌提醒,“只是大哥在宫中赴宴,三日后才会回府。误了工期,你自向大哥大嫂请罪便是。”
谢明礼前往边关五年。
到头来,得了个冷面杀神的称号。
妄歌自然不怕。
但跟在他身边的这些下属,可是清楚地知道他发起怒来会如何。
暗卫犹豫:“只是取画?”
妄歌露出不满的神情:“不然呢?侯府短着我什么了?我还能偷侯府的东西吗?”
这倒是实话。
往日妄歌能随意出入这院子,都从未闹出过事。
今日只是取个花样,想必也出不了乱子。
暗卫找不出错处,只得放行。
妄歌一路直奔书房。
谢明礼不喜欢在卧房里摆放装饰物,所以大部分的东西都在书房。
她本以为能够轻松找到。
没曾想,谢明礼才回来月余,书房已经大变样。
目光所及,竟找不到属于她的任何东西。
妄歌只得去卧房寻。
可卧房依旧没变,仍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。
唯独曾经挂着的两幅她的画像被收了起来。
妄歌再寻。
整个院子不过五间房。
她终是在院子角落的旧库房的破烂桌椅堆中,找到了五个箱子。
打开一瞧。
正是谢明礼与她过往的种种交集。
不消想,定是谢明礼怕柳莹莹瞧见伤心,便先一步把东西都给收起来了。
如今,倒是省了她的事。
挺好。
妄歌一个个箱子看过去。
除了两把剑烧不了,其他的都能一把火解决。
不过说到剑,她倒还真有些头痛。
当初为了让谢明礼用得称心,她特意寻了千年玄铁来铸剑。所以这两把剑,把把都削铁如泥,火烧不断,刀砍不断。
原本倒是能卖个好价钱。
偏她一时上头,铸剑时还在剑身上塑了“谢明礼”三字。
处理不了,便只能带走。
妄歌掏出火折子,连箱子带旧库房一并烧了。
随即揉乱头发,摸黑脸颊,逃荒似的跑出去找暗卫。
“不好了,旧库房失了火,我去找人救火,你速速入宫找我大哥回话。”
暗卫不是没疑心。
可瞧见妄歌狼狈的模样,再看旧库房升起的黑烟,终是选择了相信她的话,火速离开复命去了。
妄歌回到旧库房门口。
亲眼看着几个箱子都烧干净了,才大喊走水。
原本妄歌在自己院子里“祈福”,府上下人看见黑烟都没当回事儿,一听是谢明礼的院里走水,轰隆隆地全赶过来救火了。
一时人多眼杂。
妄歌悄无声息地把剑带出了侯府,连夜抛进了护城河。
又让接替阿珠留守的人鱼沿着护城河而下,一路把剑送去了海里。
当然,只是普通大海。
毕竟,人间之物入不得无名海域。
往后经年,她也不想再瞧见与谢明礼相关的东西了。
回到侯府不久。
谢明礼便火急火燎地闯进了院里。
“妄歌!”
“大哥有事?”妄歌面不改色地走出来。
谢明礼冲到她面前。
妄歌立刻给出解释。
“失火之事,是我翻东西时不小心落下了火折子,但那里是旧库房,应该也没什么重要之物吧?我逃得快,并未伤着。”
只是随口给的安抚。
原本也没想谢明礼会在意。
却不想,谢明礼几步上前,直接拽着她就往走。
“莹莹为了救你的东西被火灼伤了,你的血不是疗伤有奇效吗?快跟我去救莹莹!”
谢明礼又忙起来了。
三五日才回侯府一次,回来也难有一次见妄歌。
这倒是方便了妄歌。
她来侯府十年。
前五年吃穿用度都是谢明礼悉心安排的。
要处理的东西不少。
后五年谢明礼远赴边关再不理会。
府上倒也没短了她的这份,只是她念着谢明礼,总还用着那些旧物。
如今反而轻松了许多。
横竖不过些身外之物。
能烧的烧。
烧不了的典当给外藩商人。
烧不了也卖不出的,便统统拆了扔到落日崖底。
但自己院里的东西好处理。
难的是谢明礼院里的那些。
谢明礼收藏的与她有关的东西,她送给谢明礼的礼物,他们一起从集市上买回的小玩意儿等等,林林总总,已是不少。
最重要的,还是她五年来三日一封、字字真心、从不间断的那些家书。
谢明礼不在府上。
妄歌便想着偷偷溜进他的院里,把东西偷出来销毁。
可惜,他的偏爱给了柳莹莹。
暗卫从不阻拦的对象,也从她变成了柳莹莹。
妄歌被拒之门外。
第二天谢明礼便回来了。
还派了人来报信,说要来用晚膳。
自他五年前落荒而逃那日起,这还是他第一次说要陪她用膳。
换做以往,妄歌早高兴地亲自下厨了。
如今,她却只觉得他是来兴师问罪的。
本想回绝。
可想起他的佩剑还挂着她送的剑穗,腰间还别着一枚她送的玉佩。
剑穗是她第一次亲手做的东西。
玉佩是他的十八岁生辰礼。
妄歌转头便叫丫鬟送来了几坛好酒。
谢明礼一进门,就注意到了院里变化。
他唤来院中丫鬟。
“秋千怎么拆了?还有这儿的木马,那儿的祭台,怎么全都不见了?”
“小姐说以往的风景看腻了,想重新把院子给修整一番,所以清理了很多旧物。不光是院子,屋里的东西也清了不少呢!”
丫鬟把妄歌的说辞给搬了出来。
谢明礼觉得不对劲。
可具体哪儿不对劲,又说不上来。
毕竟,她这院里用的几乎都是五年前的旧物了,她这风华正茂的年纪,想要换新,并无不妥。
他怀揣着不安的心进了屋。
饭菜已经上了桌。
酒也已经温好了。
妄歌坐在桌前,眉开眼笑地招呼他:“快坐下!”
亲昵的态度,有了几分从前的影子。
谢明礼心头的不安散去了些许。
他坐了下来。
还未开口,妄歌就殷勤地倒了杯酒递过来。
醉酒误事。
他刚想推开。
妄歌便沮丧地垂了眸。
“本以为我们做不成夫妻,至少还是兄妹,把酒言欢还是可以的。如今看来......呵,竟连这也成了奢望。”
谢明礼心头一颤。
垂眸一口饮尽了杯中酒,又道。
“莹莹还等着我,我只能同你小酌几杯。”
“好。”妄歌破涕为笑。
抬手又给他倒了一杯酒。
她不吵不闹。
谢明礼松了口气,却不免有些失落。
往日在一起,妄歌总喋喋不休,他也什么都爱与她分享。
如今难得重聚。
两人却是相对无言,不知能说些什么。
说是小酌几杯。
但无话可说的两人,除了喝酒还能做些什么?
又是一杯酒下肚。
妄歌撑着下巴,娇声喊道:“阿礼!”
谢明礼眸光一冷:“歌儿,你醉了。”
“我没醉!”妄歌晃晃悠悠地站起,双手撑在他的桌前,“你那个剑穗和玉佩都戴了那么多年了,也是时候换个新的了......”
“不必。”
谢明礼瞥了眼腰间玉佩。
心中生出一股说不出的烦闷。
“不行!”妄歌不由分说,直接往谢明礼身上扑去。
“歌儿!”谢明礼仿佛被她触碰到便会死一般,惊慌地从座位上弹起,“别闹了!”
妄歌一脸委屈地看着他。
五分演戏。
五分真心。
她知道他不爱她。
可她不知道,他竟厌恶她的触碰到了如此地步。
谢明礼撞进她眼里的委屈,立刻偏开头去。
随即把玉佩和剑穗取了下来,拍在桌上:“既然你想换新的,便拿去吧!我要去看莹莹了,你乖乖睡觉,知道吗?”
“好的大哥!”
妄歌不伦不类地行了个礼。
谢明礼压了压嘴角,沉着脸快步离开了。
他一走,妄歌的醉态瞬间消失。
她是人鱼。
怎么可能喝醉呢?
往日的她,不过是想与他更亲近些,才总爱借酒装疯。
今日她最后一次装醉。
为的却不再是向他袒露真心。
而是从他身上抹去她的痕迹。
往后......
不对。
他们,没有往后了。
这一晕便是三日。
妄歌只觉浑浑噩噩,身子忽冷忽热。
一时梦见十年前谢明礼将她歹人手中救出的陈年旧事,一时又梦见谢明礼将她鱼尾齐齐斩断的恐怖画面。
她惊醒过来。
发现自己在京郊的一个农户家里。
得知是昨日天气转晴,大娘进山采参发现晕倒的她,就将她带回了自己家里,还给她喂了好不容易采到的好参,才把她这条命从鬼门关给拉回来。
妄歌便把身上的金银珠宝都给了大娘。
大娘说自己的参不值这些,但妄歌坚持要给,大娘只得收下,喜得连声喊活菩萨。
妄歌笑笑,没说什么。
人间的金银珠宝,对人鱼来说,毫无用处。如今能给到这样善心的大娘手里,也算物尽其用了。
妄歌告别了大娘。
转头就去了护城河边。
护城河不仅途径江南,还有暗渠直通无名海。
阿珠不能完全幻化成人形,便是通过这条水路来京城给她传信的。
如今得了妄歌的回信,更是片刻不停地要把好消息带回无名海。
花船逼近眼前。
妄歌的思绪也随之回到了眼下。
自从五年前她表白被拒,谢明礼远赴边塞,花船便被束之高阁,再也不曾入水。
如今,它再次摇曳于水面。
承载的,却不是谢明礼对她的偏宠。
而是谢明礼为柳莹莹备下的十里红妆。
他曾费尽心思为她准备的生辰礼,他曾因她的告白避之不及的花船,如今为了哄另一个女人开心,都能轻易地拿出来了。
妄歌本以为自己会痛苦不堪。
然而,真当载着十里红妆的花船停到她眼前时,她的心也只轻微地抽痛了一下。
明显,但不剧烈。
花船停稳。
面如冠玉、青衫落拓的男人出了船舱,看到岸边的妄歌,愣了一下,方才沉眸训诫。
“你都在外野了三日,还要闹到何时?”
“大哥教训的是。”
妄歌垂下眼眸,不争不辩。
雨下了两日。
她在落日崖躺尸两日。
但凡谢明礼心里有她一分,派人回去看她一眼,都会知道她的处境。
可没有。
一分都没有。
妄歌在鬼门关走了一遭。
如今再见到谢明礼,才恍然发觉,自己满心满眼爱了十年的男人,也不过如此。
疏离的称呼让男人皱紧了眉头。
“你叫我什么?”
“大哥。”妄歌抬眸,不闪不避,“往日是我僭越,但如今我想通了。我既是侯府养女,自然该尊称您一声大哥。”
她的眼底平静无波。
好似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。
谢明礼心头一紧,下意识抓紧了妄歌的手腕。
“你再说一遍!”
“大哥放心,不该有的心思我都收起来了。”
所以谢明礼,你不必反复求证了。
妄歌的视线越过他,落到了他身后的嫁妆上,温声说了下去,“大哥大嫂婚期将至,小妹提前恭祝你们百年好合,早生贵子。”
从此以后,山高水长。
我放过你,也放过自己。
妄歌心头说着。
随即轻轻拂去了谢明礼的手。
转身离去。
指尖的温度迅速褪去。
谢明礼呼吸微滞。
只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从自己手中流失,抬步便想追上去。
柳莹莹从船舱里走了出来。
“阿礼,妄歌妹妹是不是还在为那日咱们把她丢在落日崖的事生气啊?”
谢明礼面色一紧。
柳莹莹便掩面轻咳了起来。
“都怪我身子骨弱,不能受寒。若是我早知妄歌妹妹怕下雨,说什么也不会让你丢下她的。”
“这不怪你。”谢明礼连忙上前替她顺气。
看着妄歌离去的背影,他的眸光闪动着,仿佛有什么情绪即将破壳而出。
可他什么都没做。
半晌,他才压下眼底波光,咬牙说了一句。
“她又不是傻子,下雨了不知道找地方躲吗?”
语气有些焦躁不安。
也不知是在安抚柳莹莹,还是在安慰自己。
妄歌听得清楚。
却只是轻轻按了按心口。
没事的。
往后,她再不用躲雨了。
妄歌一夜好眠。
自从谢明礼奔赴边关,她鲜少有睡得如此好的时候。
为此,她没少寻医问药。
大夫总说这是心病,无药可医。
不想,治疗竟如此简单。
只需放下对谢明礼的痴缠便可药到病除。
幸好,醒悟得不算太晚。
从今往后,她将夜夜安眠。
真好。
妄歌如此想着。
随即翻了个身,还想再多睡会儿。
可丫鬟来报,说是老夫人请她去前厅。
谢明礼的母亲去世得早。
老侯爷又是个痴情种,硬是守住了与妻子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。
谢明礼算是被老夫人这个祖母一手带大的。
老夫人瞧不上妄歌。
当着谢明礼的面倒是不说什么。
可背地里,没少敲打她,让她不要痴心妄想。
谢明礼不在的这五年,老夫人更是变本加厉。
惩罚她的手段也从简单的抄写女诫,逐渐演变成了跪祠堂,受家法。
往日,妄歌念着她是谢明礼的祖母,诸多忍让。
甚至,还妄图通过伏低做小的讨好,改变老夫人对她的看法。
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鱼公主。
短短五年内,已能揽下府上大小杂务。
现在想来,当真是傻。
面对一个不懂得珍惜的人,卑微讨好,不过是给了对方一个肆意拿捏的机会罢了。
谢明礼如是。
老夫人更是如此。
不过,提及老夫人,妄歌不免想到她那儿还有不少自己抄的经,绣的图。
人间的十年当真是久。
久到她回头才惊觉,自己孑然一身而来,却也在不知觉间留下了那么多的痕迹。
清理有些麻烦。
可她干干净净地来,亦想干干净净地走。
既然谢明礼如此厌恶她,她也不想给谢明礼留下任何东西来碍眼。
权当,是还了他前五年的好吧。
妄歌起床洗漱。
丫鬟还守在外头。
显然是习惯了妄歌每每被老夫人通传,都要忙不迭赶过去的样子。
但今天她注定要失望了。
妄歌洗漱完毕,又安安稳稳地坐在镜前梳妆。
丫鬟等不及,催了一句。
她立刻叫人把丫鬟丢出了院子,并让丫鬟转告老夫人,她用过早膳便去请安。
丫鬟不可置信地离开。
不多时,老夫人院里的粗使奴仆过来了。
竟是想直接上手,捉拿妄歌过去。
妄歌本能地反抗。
原本以她的能力,轻松拿下几个奴仆不在话下。
可落日崖那两日的雨严重透支了她的身体,此时的她比起成日说自己不舒服的柳莹莹都不知弱了多少。
妄歌被押到了老夫人面前。
整个人狼狈不堪。
奴仆一脚踹在她的膝盖窝。
她便受不住,噗通一声跪在了堂前。
“妄歌,你可知错?”老夫人威严的声音传来。
“不知。”
妄歌抬眸,却见谢明礼和柳莹莹也在。
余下的辩驳全被咽回了肚里。
然而,谢明礼正在看柳莹莹手里的佛图。
目光轻柔,神情专注。
仿佛根本没注意到老夫人的蓄意刁难和奴仆的粗鲁对待。
可曾经老夫人让她行跪拜礼,他都要闹得侯府不得安宁。哪个下人不小心冲撞了她,他都会杀鸡儆猴、不留情面。
他如此小心翼翼地捧过她。
可为什么,一切都变了呢?
妄歌看着视若无睹的谢明礼。
头一回觉得爱上这个男人,把真心捧到他面前,是个多么错误的决定。
眼神冷了。
心也冷了。
妄歌敛下眸,不再看谢明礼。
老夫人依旧在冷声训诫。
“你寄人篱下,却目无尊卑,若是不好好教导,将来必成大祸。来人,请大家法!”
大家法,便是一百鞭。
谢明礼下意识抬眸看向妄歌。
似在期待她开口求饶。
可妄歌始终沉默不语。
大家法而已,她这五年又没少挨。
老夫人怨她逼走谢明礼。
每逢听闻谢明礼受伤,便要寻着由头请家法。
妄歌心知肚明。
只是当时的她根本不在乎。
人鱼的寿命长,身体恢复能力也远胜人类。
除了淋雨,几乎没什么伤能在她的身上停留超过三日。
那些疼痛,她只当成是与负伤的谢明礼感同身受。
如今嘛......
谢明礼曾为了她受老侯爷一百鞭。
她受了这次,便也还清了。
妄歌不肯开口。
谢明礼也偏开了头。
管家执鞭,一下又一下地抽打在妄歌身上,没有丝毫的轻慢。
内堂静谧。
只余下抽鞭的声音和妄歌的痛苦喘息。
身上的衣裙被鞭子抽烂。
鲜血溢出,染红了后背。
妄歌紧皱着眉头,身体孱弱到几近晕厥,却依旧一声不吭。
恍惚间,她听到了谢明礼的声音。
“歌儿,错了就要认!”
错?
妄歌笑了。
她的确错了。
她最大的错,就是爱上谢明礼。
她最大的错,就是为了谢明礼,来到人间。
妄歌的笑,让谢明礼莫名心慌。
往日她破了手指都哭哭啼啼地要他哄,如今受了数十鞭,她却连一句软话都不肯说了。她何时变成了这样?
谢明礼下意识转眸:“祖母......”
柳莹莹似是才发觉妄歌受罚般,适时插话。
“祖母,妄歌妹妹年幼,不懂规矩重新教过便是。请大家法是否太重了些?这样吧,我瞧妹妹绣工极佳,正好我的喜帕还没着落,不如就让妹妹将功补过?”